人的天性裡有好賭成份相信沒錯. 有些夫妻其中一方患有遺傳病或可導致遺傳病的基因, 明知如果生小孩, 下一代有機會得遺傳病, 有的遺傳病對下一代以至父母都將是終生負累, 仍要博一博. 這就是一場賭博, 而且是拿下一代的生命作賭注的可怕賭博. 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, 完全沒有自己的選擇權, 包括出生於什麼樣的家庭和怎樣的國度, 父母是富有的或貧窮的, 國家是文明的或野蠻的, 全都由不得在母親子宮裡即將誕生的小生命自己選擇. 在這個意義上看來, 人的一生從開始就是一場博彩, 出生得好與不好, 是賭運氣. 如果你因為家裡窮而生活得不開心, 不要怨你的父母為什麼不是首富, 不要羨慕為什麼有些人含着金鎖匙出生, 怨就怨你的父母當初不該賭這一鋪, 不該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. 如果你因父母的原因生下來就有困擾你一生的地中海貧血病, 這個時候怨父母也無濟於事, 只好怨世間為什麼有這種殘酷的賭博.
我分別認識兩對遠赴異地產子的父母. 一對是在深圳小本創業的夫婦, 他們幾年前在九龍寶血醫院誕下男嬰, 因經營的小舖沒請伙計, 丈夫要看舖不能全程陪產, 懷孕妻子先由遠道從福建到深圳的婆婆陪同來港待產, 到得知誕下兒子, 丈夫才趕到香港陪伴. 他們致電給我報喜, 同時請我幫忙辦一點小事情. 到醫院探望他們時, 看見剛做了爸媽的小夫妻倆很開心, 母子也健康, 我也感動, 因為深知像他們那樣環境的小夫妻, 來港產子絕不輕鬆. 另一對夫婦是我的中學同學, 他們多年前遠赴美國產子, 心態也是為了下一代着想, 況且那時候有九七回歸陰影, 誰都清楚未來香港命運離不開中國大陸, 存在諸多變數. 這位同學當年在美國誕下女兒, 女兒有美國居留權, 但他們一家並沒移居美國, 一直在香港生活.
人人都追求更好的生活環境沒有錯, 生於環境較差的人更會有這種渴望. 於是一些發達國家便成為不少人夢想移民之地. 假若生於發達的國家如芬蘭, 就算不是大富之家, 社會福利好, 大人小孩都不用愁, 哪用爭着移民去別的國家. 芬蘭好是好, 可是有些地方位處北極圈, 一年中有近兩個月見不到陽光. 那麼, 加拿大、澳洲和新西蘭也不錯, 都是文明的資本主義社會, 自然風光又漂亮, 而且同樣都是地廣人稀, 居住環境一流. 可是人家有住不完的房子和大量未開發的土地, 不等於任由外來人隨便移民當地. 所有發展得較好的國家, 都不會輕易接受外來移民, 除非你在技能或投資方面有貢獻. 換言之, 就是所有經正途移民的人, 到了一個陌生國度, 都應該具備不靠政府而不愁生活的能力. 香港作為一個接收了大量移民的城市卻不是這樣. 我認識一位來自安徽的內地人, 不大清楚她怎樣取得香港身份證的, 因為不懂說本地話, 長時間沒法找到工作, 又負擔不起租地方住, 只好大部分時間回到深圳親友家居住. 近年更多到了香港的內地新移民, 或因家有老弱要照顧, 或因在勞工市場欠缺競爭力, 沒有工作要靠領取綜援過活, 這些新移民被某些心存偏見的土生香港人譏為蝗蟲. 為什麼說是偏見呢? 平心靜氣地看, 那些新移民是怎樣取得居港權的, 不都是因為嫁給了香港人嗎? 不錯, 有部分年輕女士為了來港, 不惜嫁給年齡比自己大幾十歲的老翁也有, 不少沒有經濟能力甚至年邁的香港男人娶了內地婦, 才會產生一大批要靠綜援生活的這類家庭. 如果要指責, 為什麼不先指責那些不自量力的香港男人呢?
其實我們沒有資格指責誰, 我們許多人的父輩或祖父輩, 都是從內地移居香港的, 我對因戰亂移居香港的父母只有敬重, 同時慶幸自己生於和平年代,又不會因為自己出生於香港而感到自豪, 故從不強調自己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。可是現在有不少無時無刻強調自己是土生土長香港人的人, 觀其所作所為,似乎在拿香港的未來作一場賭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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